拜登上场 九问美国未来

在三次冲击后，1月20日，78岁的拜登终于将如愿登上北美铁王座。在登顶权力巅峰的同时，拜登也接过了一桩又一桩烂摊子，疫情蔓延、经济下滑、社会撕裂，而在每一个大议题下，问题同样层出不穷。从已经公布的计划来看，拜登及其团队似乎做好了应对准备，但现实并非口号，喊出“Build Back Better”的拜登，下一个四年，无疑任重而道远。

扼住疫情

Q1：疫情如何控制？ 

在拜登团队的“10天施政计划”里，四大重点中，应对新冠疫情危机依然摆在首要的位置。这一点，从拜登对传染病专家安东尼·福奇的重视就足以见得。

作为美国的“抗疫队长”，在戴口罩等疫情应对措施方面，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与现任总统特朗普之间龃龉不少，他曾呼吁美国在防疫方面立即做出改变。2020年12月7日，拜登宣布，福奇将担任拜登的应对新冠疫情首席医疗顾问，并继续兼任美国国家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经济研究部副部长刘向东指出，在当前的疫情形势下，拜登肯定会继续推出一些能在抗疫方面立竿见影的举措，比如解决物资的保障和供应问题、加大核酸检测和疫苗接种力度等。

拜登已经公布了规模为1.9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其中就包括投入4000亿美元来抗击疫情。拜登认为，特别有必要拨出500亿美元来扩大冠状病毒检测项目。拜登总部过渡期团队发表声明称：“按照当选总统的计划，500亿美元分配给扩大检测、购买快速检测试剂、对增加实验室能力的投资。”

然而特朗普在最后的任期内又给这一工作增加了难度。他在18日晚上宣布，美国将取消对巴西和欧洲多数国家的入境禁令，该决定将于1月26日起生效。而这些地区目前疫情状况仍不容乐观。

对此，拜登的发言人珍·普萨基随即表示，鉴于疫情仍在恶化以及全球多地出现更具传染性的变异新冠病毒，现在不是取消国际旅行限制措施的时候。她还说，拜登政府无意在26日取消这些限制措施，还将计划在国际旅行中加强公共卫生措施。

Q2：会强制戴口罩吗？

控制疫情的第一步就是戴口罩。拜登此前就曾在多个场合强调佩戴口罩的重要性，上任后，拜登还将发起 “百日口罩挑战”，要求民众在联邦办公场所和区域内以及跨州旅行时戴口罩。

美国航空协会曾致函，对拜登提出的将强制乘客戴面部遮盖物的计划表示支持。但他们希望拜登政府能够在疫情结束后立即取消这项措施，同时允许航空企业在执行该措施时拥有灵活性。

但是另一方面，佩戴口罩一直是疫情期间两党之间争执的话题之一。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刘卫东指出，两党之间此前关于口罩问题的一系列争议，使佩戴口罩并不只是一个行为那么简单，而是两党间的观念之争。共和党人崇尚自由，认为个人权利不该受到干涉。拜登如果通过签署政令来强制大家戴口罩，推行起来会遇到很多麻烦。

基于此，拜登17日在自己的推特账号发文称：“我知道戴口罩已经成为一个党派问题——但这是一种爱国行为。专家表示，从现在到4月佩戴口罩可以挽救5万多人的生命。”

Q3：疫苗接种能达预期吗？

除了戴口罩，疫苗接种是拜登政府控制疫情的另一个工作重点。

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自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去年12月紧急批准两款疫苗以来，只有1060万美国人接种了疫苗。这一数字远低于特朗普政府的承诺，即到2020年年底让2000万美国民众接种疫苗第一剂。

据悉，特朗普政府官员上周曾敦促各州放宽标准，以加快疫苗接种进度。但结果却是这些州并没有额外的疫苗储备，不能同时为所有符合条件的人接种疫苗，所以疫苗接种的速度远远达不到政府的预期。

除了供应不足的问题，美国疫苗接种的后勤工作也是一团乱麻。据《华尔街日报》17日报道，尽管疫苗已经分发到了地方政府、医院和诊所手中，但因为人手不足、缺乏计划、配给不公等问题，新冠疫苗很难快速地接种给“正确的人”。

根据此前的计划，拜登打算全面启动国防生产法，鼓励更多厂家生产疫苗，并建立数以千计疫苗接种中心、放宽接种限制，以及投入更多资金培训人手、进行大规模宣传教育等。

此前莫德纳和辉瑞两家主要的疫苗供应企业已经宣布增加疫苗的生产和交付，另一方面，阿斯利康和强生两家公司新的疫苗开发也提上日程。

拯救经济 

Q1：1.9万亿刺激计划能过关吗？

控制疫情之外，拜登最受瞩目的莫过于1.9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了。毕竟疫情防控与经济还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目前看来，大笔大笔的财政刺激就是唯一立竿见影的办法。

不久前，拜登刚刚公布了价值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援计划”。而在此前透露的拜登就职10天内的计划当中，应对经济危机也成为四大任务之一，拜登上台后的立法重点就包括这1.9万亿美元的刺激计划。

刘向东表示，伴随着疫情的持续，民生经济问题也显露出来，如民众还不上贷款和无法支付房租，这方面的救济也是拜登的重点。对于财政和货币政策，刘向东分析称，拜登上台之后需要做一些平衡，毕竟大规模的刺激计划和长时间的低利率也会造成负面影响。因此，未来的经济改革也势在必行，比如鼓励研发创新、完善基础设施、调整能源结构等，通过这些结构性的改革来恢复经济方面的竞争力。

推出刺激计划几乎是拜登眼下毫无疑问的重点，但这一计划能否顺利通过可能还存在着些许障碍。美国《国会山报》就曾指出，尽管民主党掌握着众议院，并将在参议院拥有微弱多数，但拜登的方案届时能否获得国会通过仍存变数。因为此前，共和党人一直以纾困金额过高，拒绝民主党人的方案。

另一方面，对于美国现总统特朗普的弹劾进行表决也可能会拖累这1.9万亿美元刺激计划的进程。拜登也曾意有所指地提到，希望参议院可以同时兼顾所有这些职责，“找到一种方法来处理宪法责任，同时致力于该国的其他紧急事务。”

不过，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杨水清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就现在情况而言，1.9万亿美元的刺激措施还是可以落到实处的，两院目前都掌控在民主党手中，弹劾以及后续的诉讼其实都没有那么冲突。而且共和党内部也有一定的反思，继续阻挠刺激计划没有好处。

Q2：美联储还会继续放水吗？

在货币政策已经用到极致的时候，财政政策或许是目前拯救美国经济的唯一法宝，但随着拜登的上台，关于货币政策的走向却仍能激起外界的猜测，尤其是最近市场上出现了“收缩QE”的风声之时。

不久前，亚特兰大联储行长博斯蒂克还提到，其对2021年末潜在的削减购债规模计划持开放态度，但他也提到，削减购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疫情形势和疫苗投放情况”。

如果只是一位美联储高官做出了这样的表述，那么市场可能不会对此太过在意，但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比如达拉斯联储行长卡普兰也发表了类似的观点，称其希望美国经济能够充分反弹，至少让有关2021年晚些时候开始缩减购债规模的讨论成为可能。

当然，也许是为了避免出现当年伯南克“缩减恐慌”的覆辙，美联储出席鲍威尔不得不出面“灭火”。1月14日，鲍威尔出席普林斯顿大学线上活动并发布公开讲话，强调美联储加息时间点“不会很快到来”，经济离美联储的目标还很远。此外，鲍威尔还表示，现在还不是退出宽松货币政策的时候，且利率和资产购买指引不是基于时间，而是基于结果。

杨水清称，美联储设置了一个WEI指标用以跟踪每星期的经济状况，从而考虑货币政策是否需要调整。最新的指标显示，美国经济仍然持续复苏，但势头已经较去年三季度有所放缓。关于放水，美联储内部也一直有一定的争议，比如一方认为放水太多不好收场，但另一方认为市场没有足够恢复仍需继续放水，目前看鸽派主张仍然占据主导，鲍威尔也明确现在不用担心立刻开启缩表，这是有一定可信性的。

“目前看，1.9万亿美元之外，肯定还会有至少两倍规模的刺激计划，途径依旧是发债，至于买债的也肯定是美联储。预计明年上半年之前，美联储应该会持续购债计划，最早也是明年上半年或者年中才会退出。”杨水清指出，不过随着美国经济逐渐好转，购债规模可能会相应减少。

宽松不会退出，这一点可以放心，但美联储会不会一直为财政政策兜底，可能还要打上一个问号。杨水清称，经济复苏省下的是给百姓的救济金以及给企业的减免等资金，但清洁能源等领域的研发投入需要很多钱，这部分资金不是短期经济复苏就能解决的。在这一背景下，最值得关注的就是财政政策以及投资计划出来了那么多，美联储会不会一直跟单。目前美联储资产负债表已经达到7万亿美元左右，只能通过印钞解决。但美联储主席及两个副主席的任期都到2022年左右，一旦不会连任是否会在政策配合上出现问题也难以确定。

Q3：金融监管要收紧吗？

经济、防疫等各方面传递出的信号都是拜登正在全力扭转一个“扭曲”的美国，而拜登想要与特朗普时代划清界限的还不局限于这几个方面，金融监管也已透露出了收紧的信号。

当地时间18日，拜登刚刚宣布提名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前主席加里·根斯勒出任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提名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委员罗希特·乔普拉出任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局长。

这两人的任命并不简单。根斯勒曾以激进、咄咄逼人的管理风格而出名，在其担任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时，就是个令华尔街头痛的人物，一度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引发金融危机的衍生产品监管措施。乔普拉也不例外，是民主党籍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沃伦的得力助手，后者早在去年7月就曾暗示，如果民主党重新掌权，金融行业在特朗普执政期间享受的宽松监管将会结束。

而沃伦的主张中，最著名的可能还不是金融监管，而是对大型科技企业的“拆分”，这一点乔普拉也一样，比如后者一直直言不讳地批评大公司，尤其是科技巨头Facebook的做法。他认为联邦贸易委员会针对该公司侵犯隐私权和涉嫌反竞争行为的行动力度还远远不够。

2017年以来，美国政府采取放松金融监管的政策，削弱了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等监管机构的权力，放松或废除了旨在加强金融监管的《多德-弗兰克法案》部分条款。批评人士担心，这会给美国金融体系带来不必要风险，并损害消费者利益。如今两位被提名的人士均为监管业资深人士，也因此被视为拜登政府对华尔街大型银行将实施更严厉监管的征兆。

杨水清解释称，关于金融监管，有一个主要的机构——金融稳定监督委员会。这一机构的一把手就是被拜登提名为财政部长的耶伦，她一直强调不能忘记金融危机带来的痛感，而金融强监管也一直是拜登主要的论调。

“值得一提的是，金融强监管具体如何推进包括是否会对科技巨头进行打压，这其中都有一定的博弈。不过其中关键的内容在于，美国历任财长基本都是华尔街的人，相应地就会为华尔街利益集团说话，但耶伦不是，也就不一定会为这一群体说话。从整体上看，拜登团队与特朗普团队完全不同，拜登在用人方面是有深思熟虑的，所启用的人也与其政策高度吻合。”杨水清总结称。

修复社会

Q1：气候政策大反转？

作为气候治理的“狂热分子”，即便疫情经济重压当前，拜登也没忘记把气候政策提到新的高度，早已许下了上任首日就重回《巴黎协定》的承诺，而被特朗普废除的一系列奥巴马时期的环境法规也将恢复。

为达到气候目标，拜登还配备了充足的“后援”。被拜登提名为能源部长的格兰霍姆，以关注气候变化中美国的商业机遇闻名，而国家气候顾问的提名则为前美国环保署署长麦卡锡；另外，拜登还提名北卡罗来纳州最高环境监管官员迈克尔·里根来执掌环保署，并提名环境律师布伦达·马洛里为环境质量委员会主席，甚至首次在白宫设立了气候政策办公室。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在组建气候“梦之队”的同时，拜登也给出了明确的目标：2050年实现“碳中和”是长远目标，由传统能源独立向清洁能源独立是其战略路径。

一方面，传统化石能源或将被收紧，比如恢复被叫停的第二阶段燃油标准，停止颁发联邦土地和水域的油气勘探许可证，暂停发放新的天然气出口许可等。

而在另一方面，则是加大对清洁能源的投入。根据计划，2万亿美元将会被投入用于清洁能源和低碳减排研发、新能源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如2030年前部署超过50万个新的公共充电站、2030年前达到所有新建筑零碳排放和2035年建筑碳足迹减少一半、2030年海上风能增加一倍、2035年实现电力行业碳中和等。

不过，在页岩油气革命带来的充足供应下，美国向清洁能源的转型并非易事，毕竟，天然气已经具有价格竞争力，井将长期保持竞争力。

Q2：移民承诺能兑现吗？

在上任第一天，拜登的大手笔可不止《巴黎协定》，1100万非法移民正翘首以盼拜登承诺的“绿卡”。

根据之前的计划，拜登计划在上任第一天公布一项全面的移民法案，希望为生活在美国的大约1100万没有合法身份的人提供为期8年的公民身份。法案具体规定，自2021年1月1日起，凡是通过了背景调查、满足纳税等其他基本要求的在美非法居留的移民，都可以在5年后获得临时合法居留身份以及申请“绿卡”资格，再过3年，即可申请成为美国公民，拿到“绿卡”。

与特朗普政府严厉的移民政策相比，这几乎是一个巨大的逆转。若这一法案获得通过，将是自1986年罗纳德·里根总统特赦近300万人以来，在给予非法移民身份方面迈出的最大一步。

“现在美国社会出现了分裂，拜登上台之后需要在统合多民族的包容性方面做一些工作，比如移民的有效管理、签证发放等问题，”刘向东表示。

刘卫东则分析称，对于开放移民，拜登其实也不会太全面的开放，主要是要跟特朗普有所不同，首先要取消对于七个穆斯林国家的入境限制，然后对于一些有能力、高学历的人士继续要开放；对于非法移民，他可能要采取一些更温和的措施。

但刘卫东也提到，这不是拜登自己就能决定的，国会肯定会有一些辩论，但拜登政策导向是很明显的，就是尽量让非法移民转正，而这些举措的成本以及具体方法，都还需要协调。

而在移民放开的背后，贯穿了拜登对种族平等议题的考量。这一点，拜登对于内阁成员的布局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15名拜登内阁部长人选中，1/3为女性，内阁官员更是涵盖非裔、拉丁裔、犹太裔、华裔、印度裔等少数族裔。

拜登表示，目前可看到美国社会系统性种族歧视所带来的代价，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将之放至经济议程的核心位置和特别的优先级，弥补不同种族之间的财富差距，对非洲族裔、拉丁裔和美洲原住民的企业主与社区增加投入，以及提供更多的教育机会。拜登还表示，会在上任100天内推行《平等法案》、关注少数族裔经济地位，促进种族平等。

但仅靠任命的多元化解决种族问题是不够的。美国政治新闻网站Politico分析称，美国内部的种族主义具有长期性、系统性特征，而系统性的种族主义并不会因为一夏天的抗议和新总统的就职而消失。

Q3：会重新“加群”吗？

内政方面的颠覆之外，外界对于拜登的期待还在于外交关系的修复。如欧盟就将拜登上台视为“重启合作的机会”。

在去年11月7日发表胜选演讲后，拜登就与英国首相约翰逊、法国总统马克龙、德国总理默克尔和爱尔兰总理马丁通过电话，其关于加强北约、“重振”跨大西洋关系的表态，明显与特朗普的政策方向不同。

拜登团队在声明中指出，拜登对通过北约和欧盟等机制来“重振”跨大西洋双边关系表示了兴趣，并表示愿意在非洲、乌克兰、叙利亚、伊朗等问题上进行合作。

在刘向东看来，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也是奥巴马时期的遗留政策，拜登还会继续推进，其实也是在强调建立以美国为主导的贸易体系。

而除了《巴黎协定》，根据拜登之前的承诺，重回世卫组织也指日可待。用拜登提名的美国驻联合国大使琳达·托马斯·格林菲尔德的话说就是，“美国回来了，多边主义回来了，外交又回来了。”

“气候问题一直是民主党的重点政策，也是奥巴马时期的政治遗产，”刘向东指出，特朗普退出《巴黎协定》，让美国丧失了在这一领域的制高点，不止气候问题，这只是其中一个抓手。拜登要想重新发挥美国的领导力，可能就需要重新回到一些国际组织。

不过，瑞士伯尔尼大学世界贸易学院教授埃尔西格指出，事情或许并不乐观，因为特朗普四年来一直向美国人灌输这些国际组织占了美国人便宜的观点，因此拜登的每一个与国际组织合作的动作都将遭到美国人的放大检视。

北京商报记者 杨月涵 汤艺甜 赵天舒